胤禛冷冷哼道：“太子向來對眾人驅之如婢，你也沒有少受他折辱。與其讓皇阿瑪慢慢磨盡耐性，倒不如由咱們幫他一把。”胤禛將手指塞入袖中，夾出先前的那封信，塞入胤祥手裏，“你只管放心去做，出了事情四哥一定為你擔待著，絕對不會令你為難。”

他無奈貼身收起，頷首道：“這事我自會去辦，四哥放心便是，不過往後四哥還是別再費心思這些了。”胤禛覺出了他眼裏的決絕，只好輕輕應了一聲，不再多言。

胤禛與胤祥相繼入席已是半個時辰之後，蒙古大帳內鼓樂激昂，濃濃的喜慶氣息包裹著眾人，阿哥們紛紛向康熙與蒙古王敬了酒，只餘胤禛幾人。

胤禩的傷勢已經幾乎痊愈，不過是走路時還有些吃力，只因蒙古王怕他飲了酒受影響，獨為他備了奶茶。胤禩捧著一盞熱奶茶，對剛進來的兩人笑道：“咱們都已經向蒙古王敬了酒，可就只差你們與太子了。”

話音剛落，胤禟跟著道：“太子，四哥與十三弟可是覓得好去處，這裏的位子可是為你們空置了半個時辰呢，你們要再不來，皇阿瑪該念叨你們幾個了。”他左右看看，刻意放緩了聲音，“你們回來了怎麽也不叫上太子，可別是迷路了才好。”

一時間別有深意的笑聲此起彼伏，唯有康熙端坐不語，面上忽陰忽晴，讓人猜不透心思。

胤祥已然變色，一張臉因憤怒而顯得慘白，與胤禟因酒意而微醺的臉形成極大的反差。胤禛保持著平定，似笑非笑，用最客套的口吻說出一番最具深意的話語：“九弟不必掛心，太子哥丟不了。剛才在篝火陣外瞧見他了，他正和幾個蒙古將軍一處喝酒呢。”他捧著一只噴香的羊腿送到康熙與蒙古王面前，笑道，“皇阿瑪向來愛吃羊腿，這是兒臣與胤祥剛烤好的，望皇阿瑪與王爺不嫌棄。”

蒙古王撕了一片羊腿，笑道：“你這羊腿一定是拿小火堆子烤的，篝火堆上烤出來的羊腿才香，等過會兒太子他們散了，我命人烤了送去各位房裏。”

太子私會蒙古將軍本就是大罪，而經胤禛一番雲淡風輕的描述似乎又把太子的罪責推翻了。然而，說者有意，聽者更是有心，大家看似深信不疑，但心中已然有了各自的盤算。

胤禟嗤鼻一笑：“四哥的羊腿怕也是篝火堆上烤來的，否則怎知太子在那兒跳舞呢。”

方才觥籌交錯，言笑晏晏的熱鬧聲裏頓時添了些箭拔弩張的氣氛。胤禛裝做不聞，從自己的位子上端了酒杯站到中央，依照位次向眾人一一敬酒賠罪。剛飲下滿杯，蒙古王便著人換上了更加激揚的音樂，隨著鼓聲驚起，數十位男子踏出舞步，鼓聲擊出一段金歌鐵馬的昂揚曲調，與蒙古的魁麗渾然相融。幾位大將軍走在後面，鐵器鏗鏘作響，胤祥與胤禎連忙按著佩劍起身，挪到了康熙身側。

“皇阿瑪恕罪，兒臣有事耽擱來晚了。”蒙古的幾位大將軍剛落坐未多時，太子瘸著腳走進來。

康熙淡淡問道：“腳怎麽回事？”

他一時沒借口，於是隨口答了句：“回皇阿瑪，不當心踩的。扭傷了腳而已，不礙事。”

詫異的目光齊刷刷在他身上繞了繞，便聽蒙古王豪爽大笑：“可是咱們科爾沁的男兒舞藝不精，太子跳舞的時候給人踩了腳？又或者是太子自己不精，被自己給踩了？”

太子訕訕地幹咳幾聲，順著蒙古王的話點頭：“篝火亮得晃眼，一時沒看清不當心踩了自己，與幾位將軍無甚關系。”

入了夜，康熙已有疲態，留了皇子們在大帳裏陪蒙古王飲酒，自己先回了住處。太子看見大家誨莫如深的笑，心裏麻麻地不是滋味，拉了胤禛小聲詢問：“我剛才不在的時候，皇阿瑪有否問起我？”

“豈止問起，還差人去找太子了。後來聽說太子與多爾濟在一處，皇阿瑪才放心的。”胤禛與他碰了碰杯，太子尤自沈思著，連杯中的酒灑了一手也不曾發覺。

太子不由緊張起來，望著那身醬紫色，只覺得五臟六腑也跟著跳動不安。落在眾人眼裏，皆是一場笑話，除了對他的嘲諷，更多的是幸災樂禍。

蒙古王無所察覺異樣，依舊推杯換盞，酒到盡興處，扯著一把嗓門道：“諸位阿哥都是天之驕子，這等人物要是配上我們蒙古的女兒才完美，你們說呢。”蒙古王已有醉意，眾人聽了一笑便罷。

誰知太子竟吞了口酒說道：“我瞧著安王爺家的六格格著實不錯。”只見太子說這話時，面上的緊張已經蕩然無存，只得一臉春風得意。

胤禟低頭喝了一口酒，強行壓制了嘴角的笑意。胤祥卻是一時沒忍住，噗地噴出一口酒來，正是前有狼後有虎的時候，也虧得他還有心思惦記女色。

太子瞄了瞄眾人，隱隱生出幾分不痛快，實在不想再與他們周旋，幹脆放下酒杯對蒙古王說道：“我還有事，不能陪王爺喝酒了。”

胤祥喝了不少酒，一壇子盡數落肚的時候有了幾分醉意，手軟腳軟幾乎使不上力。趁著還清醒時，連忙找了借口退席，剩下胤禛幾人依舊留著飲宴。

夜裏的蒙古被黑暗團團圍住，因頭痛難當，胤祥並沒有直接回住處，而是由小哲子陪著站在風口處醒酒。

晚間寧靜，冷風卷著枯草，沙沙作響。小哲子怕冷，尤自抱著胳膊瑟縮成一團。胤祥對他道：“今晚我過去值夜，你回去為我拿件大氅子來，出門時記得自己也穿厚實些。”

小哲子巴不得少吹些冷風，遂抄了小路回去。

胤祥才剛走到皇帳的裏間，還沒來得及喝口姜茶去去酒味，蘇培盛已經領了滿臉通紅的小哲子進來。小哲子喘著大氣，一句話分了兩次才表達完：“奴才剛才過來的時候，看，看到太子拿了望遠鏡在外面鬼鬼綏綏，好像是在偷看萬歲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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